伦小理

躲马桶里等星星

姐姐给我一把刀【六十九】


在舞舞班的观众席望到哭包,


还是那样,两手塞进上衣的兜,佝着脖子和头,站成7的形状。


他好像又长高了。


自从上次舞舞帮他【找女人】他得逞就逃,我跟他就没再见过。


以前,翘掉补习班的时候,他也会来超级英雄找我和舞舞,每次要分手了就问我,明天做什么。


我说玩吧,不清楚。他就一边叹气一边说我没前途。


“你看着,三十年以后。”


像在对我诅咒。


是吧,三十年以后,他会变成他爸爸,拿不反光的皮包,每五分钟看一次手表,动不动就微笑。


“喂。”


发现我后,他在他们班的观众席上好大声的喊我,害的他周围的人也朝我转头。


我松开牵着姐姐的手。


“过来不。”


哭包站起来,用奇怪的热情对我说。


他周围的同学不停看他和看我。


哭包很少大声说话,特别是跟我,以前的每次约见都约在学校背面,去年我混进他们班给舞舞加油,保安撵我走,哭包什么都没说,一点也不像认识我。


“……”


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没有理会哭包。


哭包却自己走过来,


在他们班的注视中,


为了证明真的认识我。


他站起来,穿过观众席。


他原本就一个人坐,和舞舞一样,他在班上没有朋友。


没人喜欢鼻涕虫。


“你在这边干什么。”


“给舞舞加油。”


“我们班在那边,怎么不过来坐。”


“……”


真想用舞舞的嘴骂他是猪。


我不要跟朱海军在同一片观众席里头。


哭包的额头横线很多,跟我说话要把头低到我的高度,两只眼睛不停往姐姐身上瞅。


他往他的方向拉我衣服,


我以为要问姐姐的事,


结果他莫名其妙的说,“我们和好了吧。”


这人总是这样,


自己说自己的话,


不用你回答,他就不停点头,觉得自己说对了。


“那我们和好了啊,”


抓起我的手握了下。


想到刚才,姐姐说我们已经没钱了,我朝他摊开没被他握住的手。


“钱还给我,”


之前【找女人】的钱是我给他出的,他答应让我捅。


我一说【找女人】他就吓得来堵我嘴巴,嘴里哎呀哎呀,好像可以把我的声音埋到底下。


“别在这里说呀,”


哭包埋怨起来,邹眉头的动作让额头的横线上多了几个竖条,


“……我邻居在这个班。”


他用好大的力气把我拽到阶梯观众席的最后头,那里能看到学生和家长们的背部。


“哪个是你邻居。”


“……没来好像。”


“那你紧张什么。”


哭包用插在上衣兜里的手顶着上衣下摆,抓了下裆部。


“你要多少?”


他嘴巴对着地,问我。


“我给了你多少。”


“……一百。”


“听你瞎屁,”


我抬起头,对着观众席们高高矮矮的背部,


“哭!包!找!女!人!”


大声说。


“你妈!”


哭包吓出脏话了,


“那你要多少嘛……”


他勾过我的肩膀,扳着我往更远的地方,阶梯形状的观众席背后,和教学楼之间有一条窄窄的过道。


“一千。”


反正姐姐也说没钱了,为什么不多要点。


“我哪有啊!”


哭包拒绝的很快。


“你明明就有。”


据舞舞说,那次以后,哭包【找女人】就很熟路,还骗别人自己有16。


“【找女人】不是要钱吗,你钱哪来的。”


摆出审问的态度。


哭包却不知为何气壮起来,“我好好学习赚的!上次——”


“一千给我,”


不打断的话,他大概会跟我描述他的成绩进步,


就是分数,如果你用笔写对了题目,大人就用笔打勾,在你名字旁边写一个数字,我看过舞舞的卷子。


舞舞说考试就是拿笔在纸上跳脱衣服的舞。


“我真没有!”


哭包插在上衣荷包的右手又顶着衣服往下抓了抓裆部。


“那我就告诉你爸爸你【找女人】。”


今天的运动会有许多家长来,虽然刚才没看到哭包的父母,但这么说也不会损失什么。


哭包的鼻子一下子红了,有点像冻的,不停往观众席扭头,


“你干嘛这么逼我……我好心过来找你说话你……”


抽鼻子的声音跟在嗓子后头,


“一千块我真没有,调考预考都过了,我没理由再找我爸要……”


他糊糊的看我,嘴唇和鼻子之间的沟反出鼻水的光亮。


“2月,2月还有一个考,到2月我——”


“明年2月?”


“……”


虽然已经12月了,


但明年两个字还是给人遥远的感觉。


我拿出蝴蝶牙,


“要不你还是让我捅一下吧。”


反正今天捅不了朱海军了,


而且,这是哭包答应过的。


“你又来了!”


哭包压着嗓子尖叫,


我真想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


声音很小,但能听出是在尖叫。


但这回,他比楼顶那次更快找到退路——


“我……我告诉你哪有,你去找她借,要。”


哭包往后活动手肘,像是想挣脱从后面把他抱住的什么。


“ta?”


他又动了同一只手肘,当手指来用,他肘着观众席的方向,是我和姐姐刚才在的,哭包邻居的班。


“谁。”


“熊晶晶。”


有印象,但不熟。


“你邻居?成绩特别好的?”


“嗯,她有,你去,那个借……”


“你不是说她没来吗?”


“……”


哭包吞了几下喉咙上的疙瘩,


头低的更凶了,脖子两边的皱皱像对扫帚,


“我知道她住哪。”


是啊,


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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