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小理

躲马桶里等星星

姐姐给我一把刀【五十四】



姐姐用刮刀把泰迪身上的毛全部刮掉。



头发,眉毛,胸口,腋下……



连屁股都翻开了。



泰迪变得光溜溜的,成了不穿衣服的商场模特。



我用簸箕把落下的毛发接好。



姐姐却说掉了就掉了,没有必要。



刮完毛,



姐姐又拿出瓶装杀虫剂上下猛摇。



她翻开泰迪的眼皮,对准喷口,让杀虫剂冲进泰迪的眼球。



姐姐一直按着,



喷了好久都没停。



多余的杀虫剂汇成液体,流出泰迪的眼角,像起泡的泪滴。



姐姐又对他的鼻孔和嘴巴重复同样的事情,耳洞和屁股也没放过。



直到用完那几瓶杀虫剂。



整个泰迪湿淋淋的,一股柠檬味,成了彻底的蚊虫克星。



舞舞说那不像她爸爸。



“当然不像,”



姐姐回答。



……



姐姐穿着从舞舞家衣柜里找出来的老人白背心和宽松裤衩——



这些原本属于舞舞的爸爸。



她自己的衣服全脱掉了。



我和舞舞也如此效仿。



我光着身子套上舞舞爸爸的旧T恤,垮垮的圆领斜着露出一半肩膀,下摆盖到膝盖上。



舞舞也是一样。



为了方便,我们都没穿裤子。



……



泰迪比刚才更重了。



像是在强调什么。



我和姐姐搬的很辛苦。



姐姐的背心胸口有个弯弯的圆弧,能看到姐姐的肉。



她弯腰的时候,两边的颜色和舞舞爸爸胸口的黑点相同。



我有些难受。



……



舞舞在客厅铺开保鲜膜。



我和姐姐一面一面的翻动泰迪。



我们吃力的前进,像翻一条没有鳞片的鱼。



泰迪躺进客厅的阳光里。



姐姐拆开写着“活性山灰”的小袋。



里边全是黑黑的碎块,仿佛被冷落的煤全部聚集了起来。



她将这些塞进泰迪的鼻孔和嘴。



耳朵和眼睛也放了不少,缠上保鲜膜,固定好。



其他部分也没有忘掉。



就这样——



泰迪被层层包起,



像卷饼木乃伊。



碎块是芝麻,保鲜膜是面皮。



裹一层,撒芝麻,再一层,再撒。



有点好笑也有点无聊。



保鲜膜太多了,



不知道要卷到什么时候,



会不会永远也没有尽头……



这感觉挺像在一个地方开心的闹了一场,然后默默的收拾被自己砸烂的东西。



姐姐说其实不收拾也没什么关系,



“有些人就算消失很久也不会被人注意到,现在的人都是和平脑,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往无关紧要的方向思考。”



她摁了摁怀里的大卷饼,像电影里的英雄抱着死在怀里的朋友。



只是这个朋友没从塑料膜里拆封。



……



我盯着那道从卧室拖进客厅的血迹,想到哭包的字帖,那上边的毛笔字也是这么收尾的。



哭包的爸爸给他报了书法班。



或许是希望他当粉刷匠吧。



……



舞舞从刚才起就没有开口。



她安静的拉长保鲜膜。



唱着歌的洒水车从小区外经过。



旋律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真老套。



舞舞一定也听到了。



和我一样,她爸的旧T恤风衣似的罩在她身上,胸口用红字写着“献血光荣”。



伸出T恤的两只小腿鹿鹿的跪着,从我的角度看不到被狗咬伤的地方。



舞舞让我把窗子关上。



可窗子本来就是关上的。



“……”



旋律还在响。



姐姐放平卷饼,在裤衩上擦了擦手——



“等这个忙完了,我带你俩出去玩。”



后一句,



姐姐说的很强硬,但也很轻。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语气,



很强硬但也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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