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给我一把刀【七十四】
整个元旦，舞舞都在写作业。
坐着搬来的小凳子，背对电视，趴在矮矮的茶几上。
我盯着关掉声音的电视屏幕。
沙发垫和沙发垫的缝里埋着一只塑料打火机，
按下就发出啪的声音，让我想到爸爸。
“舞舞，出去玩吧。”
我用脚踢动茶几。
舞舞的笔被移动的茶几拖出很长的一划。
“烦死啦！”
她用指甲掐掉一坨橡皮朝我弹射。
舞舞以前根本不是会写作业的人，
她是班级的边界，她的作业本，课代表走到她那就不收了。
但最近她写作业的次数越来越多，
问她她就说反正以后也不会继续读了，初中。
她早该这么做，
初中跟小学肯定也没有任何不同。
去学校啊什么的，
老师说一些知识，让大家去懂，然后每个人知道的事都和周围人相同，
多没意思，
我想知道只有我自己才能知道的事，
路边水沟的泡沫，电线在哪里割开云朵，把蝴蝶牙刺进泰迪身体中的感受……
那些才是我。
如果有人愿意把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告诉我，我们就是朋友。
……
姐姐是下午回来的。
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卧室，好半天才出来。
“唉我没救了。”
一出来就好高兴的跟我们宣布。
看样子是完全恢复了。
没到四点就要拉着我和舞舞出去玩，
“想去哪里？”
在卧室梳妆台镜子前面边照边说。
“你不用上班吗？”舞舞其实也没认真写作业，她花了好久把教科书一页里有“口”的字全部涂黑。
“我辞掉了，”
姐姐说她不会老在一个地方干一个工作，
“这份干了快一年，够久啦，想去哪里，说。”
“说什么啊，明明就是你自己想上街走……”
舞舞抱怨的丢下圆珠笔，
但我觉得她自己其实也想去。
看到姐姐恢复，舞舞的劲头也大了许多——
姐姐化完妆，一走到客厅舞舞就踩过茶几上的作业本越到沙发这边躺着，模仿姐姐昨天晚上超没精神的模样，还用眼神要我配合。
我一推她她就好大的声音说啧啧别碰我，出去，谁都别碰我，还不停呻吟，哎哟哎哟。
不过姐姐一挠她痒她就破功了。
“滚啊肥婆！”
短短的模仿结束在舞舞变形的笑声中。
……
姐姐带我们去城市英雄。
是舞舞建议的，
今天元旦，城市英雄的游戏币肯定会做活动。
而且打拳皇的大人会很多，
舞舞总在姐姐面前说她拳皇打得好，大人都打不过她。
刚认识舞舞的时候，她也这样对我炫耀过。
……
不出所料，
城市英雄人超级多，
游戏币也真的在做活动。
每台娃娃机都围着小孩，旁边有他们父母。
我们从他们中间穿过，
打架游戏的机台在很后面，全是穿深色羽绒服的大人在玩，烟味很浓。
“你第一次来吗？”我问姐姐。
“不是，”
姐姐说，
“但和你们是第一次。”
舞舞走在最前头，
肩膀蓄的紧紧的。
“啊……”
拳皇的机台坐满了，两边都是大人。
我走到一个看起来快输掉的男人旁边，提前帮舞舞把游戏币投进投币口。
如果我跟以前一样穿着脏兮兮的衣服，那些大人就会骂我，“你投什么，没看到老子在玩？”
但这次，
那个人只看了眼穿裙子加棉裤的我和等在一旁的舞舞，就扭过头，什么意见都没有。
我跟舞舞说，女人衣服真的很好用，那些人会让着我们。
舞舞却掐我大腿说是因为他们没拿我们当人，你高兴什么。
姐姐的手按在舞舞的肩膀上，另一手拿着装游戏币的小框。
她像电视里拳击比赛的教练那样帮上场前的舞舞按摩肩膀，
城市英雄不通风，舞舞的脸有点红。
那个男人输给对面后，乖乖的走了，留下的坐垫凹出屁股的形状，
舞舞坐上去。
我觉得她比平时紧张，
还没开始就不停晃动摇杆，右边的按钮也被她不停的按。
因为姐姐在看吧……
不过她第一局就输了。
”妈个猪逼有个键是坏的！“
她大声说。
机台对面，那个打赢她的男人站起来，越过机台看到他的对手。
第二局，
舞舞控制的角色打赢了。
她扭一点头，用余光看她背后——
姐姐不在那里，只有我。
我可以把真相告诉舞舞，但姐姐对我竖过食指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我盯着舞舞的屏幕，
看她的角色打死她的对手。
然后，对面的男人也站起来走了，
屏幕显示对面有新对手投币加入，
光标在选人界面左左右右，
光选角色就花了好久，
舞舞肯定发现了，机台对面的那个人是新手，
打起来有点笨拙，不会让角色跑步，从一开始就在原地对着空气踢腿出拳头，也不会发波。
舞舞一点也没有留手，
屏幕左边是持续增加的hit数，
对面的角色在被必杀技打中的血红屏幕中发出不甘心的惨叫，慢动作摔倒。
舞舞赢的很轻松，
她也察觉到了什么，
站起来，踩到坐垫上，
“我就知道是你个肥婆！”
她看到机台对面的姐姐了。
姐姐笑眯眯的朝她招手，蠢蠢的学招财猫的动作，“来教我啊。”
“就知道你不会。”
这样说着，舞舞从座位上跳下来，一把把我拉到座位上，“你来！”把她的机台让给了我，我坐着她踩过的地方，舞舞自己绕到对面，去当姐姐的帮凶。
周围闹闹的，
听不清对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想到姐姐是我的对手，我就打的非常用功。
起初我觉得在对面操控的是姐姐，但到第二局她的动作就灵活了，虽然还比不上舞舞。
姐姐似乎进步神速。
我放开摇杆，跑到对面，
看到姐姐的手放在按钮上，舞舞在姐姐背后，踮着脚，从姐姐的肩膀上伸手，好像从后面把姐姐的脖子抱住，舞舞把手按在在姐姐的手上，在用姐姐的手操控。
坐着的姐姐和从后面抱着她的舞舞，姐姐歪着头，好让舞舞的视野看到屏幕。
她们好专注的盯着屏幕，都没注意到旁边的我。
赶快跑回机台，
可惜迟了一步，我角色的血条被被她们打掉了好多。
我输了。
“你好垃圾。”
她们一起绕过来嘲笑我。
“再来！”
我要洗刷战败的耻辱。
舞舞却摇头，她拽着姐姐的手，“肥婆，你想玩什么。”这样对姐姐说。
“嗯……”
姐姐把嘴唇抿的好薄，
“我想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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