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给我一把刀 外篇 熊晶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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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坏人和我一样，
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还从没见过有人被电击器电到的模样——
坏人直直往后仰倒，
砸到卧室的地板上，
只晕半秒就醒了，想用起床的动作坐起来，不过挣扎几次都失败了。
电击器落在一旁。
她啊啊的，嘴唇小小的张抖着，露出里面有点缝隙的门牙，
眼睛瞪着天花板，
坏人的眼珠是泡过水的琥珀色，在阳光下。
我觉得应该下楼报警，或者打120。
可最后我哪个都没做，
我根本没有下楼，连卧室都没出。
她是因为我被电倒的，
我有点担心的同时又有点希望被她报复。
“还好不。”
我挪过去，把坏人扶起来。
听到她嘶嘶的吸着气，却好像在高兴什么的对我说，蓝的蓝的，刚是蓝的。
眼睛没有焦点，但还是看着我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收到她的意思了。
是蓝色的，被电到的感觉……
她愿意把这个告诉我，我觉得好受了许多。
把她扶到坐起来，
手像帮噎着的同桌顺气那样拍着她的背，
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拍背，我也没在班上拍过谁。
可我很想拍一拍谁的背。
坏人穿的不多，脖子后面有突出的骨头，拍上去的感觉很薄。
今天挺冷的，
元旦假期都在3度左右。
不过阳光也很足，从我放坏人进来的窗子照射进来，好像是和坏人一起来的。
太阳在卧室的中央划出一块梯形的领地，
我和坏人都在这块领地里，照的我想眯上眼睛。
“刚那什么啊，够厉害。”
坏人被我拍的缓过神来，电击器就在不远的地方，她或我伸手就能拿到。
我心里在说，要赶在她之前先捡起来。
但我的手没动。
坏人也只是背靠着我的手心，看着躺在阳光下的电击器。
“我叫熊晶晶。”
说完我就后悔了。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自我介绍啊……真是莫名其妙。
“我知道啊。”
看吧……
她肯定觉得我没话找话，是相处起来很窘的那种。
我其实超怕被发现这一点的……
所以以前在班上都尽量不讲话，就算课间听到大家讨论我也了解的话题时也只是在心里回答，然后在心里比较自己和其他人的回话，如果我觉得自己的回答更有意思，就会想其实他们聊来聊去也没什么嘛，不参加进去也没关系。
“啊……我不能告诉你我叫什么。”
坏人用有点对不起我的样子伸手抠头，看起来没有我想的那么多。
动作和声音都粗粗的。
我一下子觉得她挺像男生。
坏人忽然往后仰倒，躺回到地板上，接着仰头倒着看我卧室的玻璃窗。
“你家窗子好大呀。”
这样感叹，尖尖的下巴指着天花板，脖子看起来像仓鼠的腹部，在阳光下显得柔软。
是不是被电糊涂了啊，这个人……
我觉得她好像又忘了来这边的主题，
而且也没有质问我拿电击器的事。
老师们总说，审题一定要抓中心，特别是写作文，最好每段开头都要体现中心思想。
要是让她写作文，一定会不知道跑到哪去吧。
“哦，你家窗子不大吗？”
又是一句说出来就让我后悔的话。
我总是这样，一点也不高明，聊起天来只是勉强自己不停发出接话的声音。
快闭嘴吧……
可只有两个人的沉默又有点不舒服。
“对啊，我家窗子超小，还有一半埋在地下。”
她好随便的回答了，还是仰在地上看窗子。
“埋在地下？”
“我住地下室啊，半地下室吧，是个堆东西的房间，堆不要的东西。”
“是像……是像……”
好想接住话题打一个大家都懂的比方，可是卡住了，我不知道那会像什么。
忽然的，她收回往窗户的视线，改看天花板，边看边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怎么了？”
在笑什么啊，该不是笑我吧……
“你把钱给我，我就告诉你。”
她抓住我的手臂，用攀绳子的动作把自己拉到坐起来。
脸一下子靠近了。
她闻起来旧旧的，淋过雨的纸箱可能是这个味道。
原来她还记得抢劫啊……
钱在书柜里面的一个扁盒子里，跟书挤在一起。
我想站起来帮她拿钱。
但她拽着我的手臂袖子没有放开，可能还是有点被电昏头，我往上一站，衣服领子就被她拽的露出肩膀来。
我想，要是有个舍不得我的朋友，会不会这样挂在我身上不让我走。
“你要钱干什么呢？”
重新在她旁边坐下，
奇怪的是，我不觉得自己的问题蠢了。
她很瘦，而且比我要矮，特别是这样坐不稳似的抓着我的袖子，一点也没有刚才拿刀吓我的气魄，嘴角还留口水了。
“不告诉你你就不给我吗，”她又仰头看天花板了。
“不告诉我我也会给你啊，”说出这句话我吓了一跳，嘴巴刚才不是我的。
“我姐姐病了，要钱。”于是她说。
好普通的理由……
是编出来的吧。
爸爸总说不要相信那些跪在火车站的人和他们的故事，不要给乞丐钱，有手有脚就应该努力生活，那些都是不好好读书的废物。
可我现在也没法好好读书了……
“什么病啊，你姐姐。”
我想问清楚。
“嗯……”她不看天花板了，手也放开了我，挺认真的嗯了几秒钟，“应该是有瘾吧。”
“瘾？”
“嗯，你看犬夜叉不。”
呃，那是什么。
为了不被话题甩掉，我习惯性的点头。
“我总在看的，要是几天没看就不舒服。”
“哦……哦。”
“我姐姐也在找她的犬夜叉啊。”
她边说边点头。
虽然我没听懂，不过我觉得她不是在骗我。
这也是爸爸讲的，骗子一定会让你听懂，感同身受。
“哇！”
我吓了一跳。
因为她一点征兆也没有就拽着我的肩膀往地板上躺倒。
咚，
她的后脑勺重重的撞到地上。
她就这样勾着我的肩膀把我一起拉躺，我的后脑枕撞到她的手臂。
“看那个。”
和她一起躺着仰头，她指给我——倒过来的卧室墙和倒过来的玻璃窗。
今天是大晴天，外面真的很亮，冬季天空的浅蓝色都要跟着变成金黄，
从我们的角度能看到那片被玻璃折过的天空，耀目的太阳。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但倒过来看，好像才刚刚爬上窗框。
“看五秒钟，那个太阳。”
可爸爸说看太阳会伤眼睛……
“一，”
她开始数数。
不想被落下，我的眼睛一下子捉住了太阳。
我们躺在地板上，和上午的太阳对望，脸一下暖和起来。
“……五。”
五秒数完了。
“看天花板！快！”
她没被我枕到的那只手指向天花板，好像很兴奋的要把什么分享给我。
我开始看天花板。
被玻璃折过的太阳在眼底留下重影的残像，印在雪白的天花板上，像被滴上墨水的宣纸，跟着眯眼的幅度不停晕染变换。
“你看到的啥形状。”
我说了墨水跟宣纸的比方。
她说她看到的是有蓝边的荷包蛋。
“你刚是在笑这个啊。”
我放心了。
“嗯，它会跑的，你怎么看都捉不到。”
那是眼睛里的影子，害羞的，你一看它它就跑。
我有点悄悄的高兴，她本来说我给她钱她才告诉我在笑什么。
我想再看一遍，窗外的太阳。
我们小区的房子都是独栋，空气很好，天空总是很高。
但自从宅家以后，窗帘就很少拉开了，我老觉得不安全，可能会有邻居看到我在上学时间待在卧室里面。
我用残留太阳的眼睛看她的脸。
发现她也在看我，
她说想让太阳的残影重叠上我的眼珠，所以不停在我面前滑稽的移动脖子和头部，眼睛一下大一下小。
我觉得她好好笑。
“诶，”
我又忍不住想讲点什么，类似刚才那样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不过现在总觉得说什么都不会尴尬和丢丑，
“新年快乐。”
我对不愿意告诉我名字的她说。
“哦你也是。”
她这样答复。
……
新的一年，希望事情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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