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给我一把刀 外篇 熊晶晶【一】
新年那天。
我求神给我一个酷酷的朋友。
没想到ta真的派了一个女孩子来敲我家窗口。
打开窗户，
女孩子拿出一把好漂亮的小刀，
闪闪的刀尖对着我。
——2008.1.1 熊晶晶
……
爸爸说世上的人分两种。
一种是精英，一种是废物，
没有中间选项，
就这两种。
用平凡和平庸称呼自己的人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废物，
或者他们觉得这是一种成熟且洒脱的让步。
爸爸说没有谁是平凡的。
只有精英和废物，
上下分明。
这个世界只要一小撮精英就可以前进。
精英发明电脑和手机，废物就算什么都不懂也能拿来使用。
——我的小晶晶，你想成为哪一种。
爸爸笑着问我。
为了让爸爸高兴，
——当然是精英呀。
我说。
况且我名字的读音就取自精英的精。
所以我学了钢琴，学了画画，学了写毛笔，学了下围棋。
我不要假期，每天都去补习，数学，语文，英语。
考了好多个第一。
只要是家长会，其他同学的妈妈一定会拉着我妈妈问教小孩学习的事情。
妈妈每次回来都好高兴。
连续三届我都是巴瑞佩里英语奖的第一名，华罗庚金杯赛也有很好的成绩。
学校门口的公告栏里贴着我展示奖状的相片。
亲戚和邻居都说虎父无犬女。
爸爸也很得意。
“晶晶，爸爸妈妈这么幸福都是因为你。”
虽然爸爸妈妈工作很忙。
但只要能坐在一起，聊聊学习和成绩，就很温馨。
我不知道我将来会成为什么，
但肯定是爸爸说过的精英。
……
一切都很好，
也应该继续好下去。
钢琴，画画，毛笔，围棋，补习，数学，语文，英语……
直到有一天——
我发现自己读不进字了。
就是……单纯的读不进去。
我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明明看的到字，也知道字的意思，可怎么也装不进脑袋里。
书页一翻就忘记了。
单词和公式还有乐谱忽然就记不住了。
能够全文背诵的课文也一句都想不起。
更可怕的是只要看到大段大段挤在一起的文字就会感到头痛和恶心。
强迫自己阅读百科全书拓展知识的时候还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
我吓坏了。
……
去年十月，我第一次没有拿到年级第一。
老师和爸爸妈妈都很惊讶。
“怎么了晶晶？”
我不敢告诉他们实话。
还是照常上学，照常去补习班。
好努力的压着恐惧。
因为读不进字，我睡得比平常更晚。
功课进展的很揪心。
严重的时候视线刚移到下一行就把上一行的内容忘记。
好担心好担心。
可越担心就越想记住，越记不住就越担心，每一页都要逼自己看好多遍。
你记住了吗？这一行在讲什么？你看进去了吗熊晶晶？是讲那个吗？是吗？真的是吗？回头再确认一遍吧。
我被课本的一行困住，徘徘徊徊，仿佛失去了阅读的能力。
……
担心渐渐蔓延，连进教室也变得恐惧。
不该是这样——
教室是带给我荣誉的地方。
一直以来，我总是坐在第一排，不参与座位轮换。
班上的同学很少找我，因为我是他们妈妈口中的模范宝宝。
他们永远被拿来跟我比较。
我知道周围的同学怎么在私底下说我。
老师的小喽啰；下了课还在读书，一泡尿憋到下午，蹲下去能飙十分钟；在擦屁股纸上抄单词，蹲厕所还要拿出来背诵……
为什么她们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我不喜欢跟人争吵，所以没有辩解过。
就算孤独，只要有笔和本子陪着我。
我只要看着黑板，只要低下头。
可渐渐的，不光书本上的字，我连老师讲课的声音也听不懂了。
明明在讲中文，也知道意思，可就是……
只要和学习有关，我的耳朵就怎么也听不进去。
不论学校，家教课，还是补习班。
……
终于，十月底，我发病了。
……
李老师让大家翻字典查一个成语。
第一个查到的同学可以举手报告。
我很会翻字典，所以总是第一名。
尽管被字典的排版弄的很不舒服，我还是习惯性的举起右手，李老师用我听了好多遍的话夸奖我，她让我转过去把成语的解释念给大家。
我转到面对大家，低头看着字典上密密麻麻的小铅字。
“？”
忽然就找不到那个成语的位置了。
无数小字在书页里乱爬。
头痛和反胃一下子变得好大。
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发出特别恶心的声音，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到了张佳佳的课桌上。
张佳佳坐在我的正后方。
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她又厌恶又嫌弃的表情，我就无法呼吸，整个心被挤的好紧。
我不想讨厌别人，也害怕被别人讨厌。
我在所有同学的注视下仓皇的逃出了本该给我荣誉的教室。
……
老师打了爸爸的电话。
我哭着把一切告诉了他。
看不进字的事，听不进课的事，记不住公式的事，对字典感到恶心的事……
爸爸的表情好像有什么死了。
……
他领我去医生那。
医生阿姨用游戏的名义带我做了好多测试，又问了我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等在办公室的门口。
阿姨跟爸爸妈妈在房里谈了好久。
悄悄贴近耳朵。
我听到妈妈在哭。
阿姨是管心理的。
我想我得的是心理病。
……
出办公室的时候爸爸妈妈都跟我说我很好。
就算开了一大堆药他们也还是说没有事没有事。
妈妈牵着我的手。
爸爸一直不敢看我。
我这才发现爸爸也哭过了。
爸爸是商场的天才，只有赢没有输，我从没见过爸爸哭。
“……”
心好痛。
都是因为我。
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我是不能随便下落的。
那么多人看着我。
我应该一直飞在空中。
否则别人会怎么在背后说……
想到这里我就好难过。
明明交不到朋友，我却还是很在意周围的人怎么议论我。
……
爸爸一直要我努力。
一直要我用功。
去完医院的那天却红着眼睛在驾驶座上说，不努力也不要紧，晶晶高兴就行。
“爸爸有的是钱。”
妈妈也说她只希望我健康开心。
这样的态度转变让我一下子有点迷糊。
精英和废物。
精英和废物……
回家的路上看到电线杆一个一个退后，忽然好想哭。
……
那天起，
爸爸妈妈停掉了我的所有补习。
也是从那天起，
我不再去学校了。
不再刷题海，不再背英语。
我待在二楼的卧室里，成了没前途的宅家女。
评论(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