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北 沉
之前也说过，
北国给武者排名，只排前七。
排出来呢，就是【北国七杰】
七杰七杰，喊着顺口，皇上听了也高兴。
可还是有人讨论，
说第八呢，
七后面总得有八吧。
只要皇上没下令废除七后面的数字，这种讨论就不会停止。
……
北国尚武，
功夫好的，待遇就高。
给七杰住的地方叫七杰园，于某年某月修建。
懂建筑的常说，来北国首都，起码得看七杰园。
七杰园每月有一天对外开放，
向百姓展示一种臆想——
在北国，只凭功夫好，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
七杰园的大门口有个小房间，
是门房，
用来给看门的吃住。
很久以前，七杰园聘过看门人。
但现在，
如果朝门房里边探头，大概率能看到一个奇装异服的男人坐在里面。
男人穿鱼鳞纹长衫，背上交叉背两面旌旗，还拿毛笔在双眼下面勾出不大对称的一笔，
像妆化到一半就跑上台唱戏的。
左边旌旗写着【北国】，右边那面写着【第八】，
如果问他是谁，他就答，在下鱼北沉，北国第八，邮件地址：尚武大道77号七杰园门房。
……
鱼北沉是三十年前闯进七杰园的，
那时的北国七杰还不是李文化他们，
是上一批的七个人，
排名第一的，叫燕南生。
……
鱼北沉当年只有十岁，没名没姓，一脸泥巴浆子，头发缠在一起，结的脏痂像一头干布拖把，低着个脑袋，也不看路，空手往七杰园里走。
没人知道那之前他经历了啥。
门房的老张头看到了，端个瓷杯子出来，说诶，站着，你小子干啥，知不知道这里头是哪，匾额上这么大三字你看不见吗，七杰园，今天不是开园日。
那时候，老张头是给七杰园看门的，在门房吃住。
老张头其实不叫老张头，只是看门的叫这名字比较容易记住。
老张头其实叫秦一书，不过没人他妈在乎。
后来的故事版本很多，
传的较广的，是说好巧不巧，当时的北国第一燕南生，正在门房看粉丝邮寄的信件，见老张头拦住了鱼北沉，动了个心念，说想进七杰园得经过看门人的考验，就让老张头跟年仅十岁的鱼北沉比划几下，发现鱼北沉天赋秉异，起了惜才之心，遂放行。
鱼北沉没对别人说过真实的版本。
只知道后来菜市场的人经常看到鱼北沉拎个旧篮子来买下酒菜，买的都是老张头总买的，份量也比以前多，约莫是在门房住下了。
又常看他往驿站跑，
因为历代【北国七杰】粉丝众多，粉丝来信的统一地址是【尚武大道77号七杰园门房】
送信的马车随便来个几遭，丢下的信能塞满门房，所以后来粉丝来信干脆全部留在驿站，
老张头每天让鱼北沉到驿站那边拿回来几十封，转给七杰，
七杰呢，再随便抽几个幸运笔友。
老张头教鱼北沉，说你等会去驿站，要拿回来的信啊，地址上都写着【尚武大道77号七杰园门房】，记住了吗，邮件地址：尚武大道77号七杰园门房，写这个地址的信就是寄到我们这儿的，你要是嫌长，怕忘，就边走边重复。
鱼北沉就出了门房，往驿站跑，一路上边跑边唱，邮件地址，尚武大道77号七杰园门房，邮件地址，尚武大道77号七杰园门房。
……
上届七杰中，排名最末的叫山白塔。
这个山白塔呢，头发有两种颜色，中分，左半黑，右半白，
白的那边叫白化病，黑的那边叫肺癌，
每天早上他起来，对着镜子照头发，以头皮中央的分缝为界，发现黑头发比白头发多，就大口喝牛奶，发现白头发比黑头发多，就死命抽烟，边抽边对自己的黑头发说，肺癌加油啊。
后来比武排位，这个山白塔被园颐和给杀了。
总之，
这么些年，鱼北沉就只承认过一次失败，说他二十岁的时候，跟当年的第七——山白塔——私下打过一架，输了。
你看，输给北国第七，那我自然是第八。在下鱼北沉，北国第八，邮件地址，尚武大道77号七杰园门房。
……
再后来，
上届七杰陆续被这届所杀，
鱼北沉看着七杰园的主人一个个换了。
……
燕南生是被李文化杀的，在擂台上。
报纸头条——
北国第一易主了。
同一天，
李文化跟王大明入住七杰园。
新一届的北国第一跟第二，刚到门口，园里的仆人两列排好，恭敬迎候。
王大明还不习惯，一直抠头，李文化佝偻个脖子，吊儿郎当在前面走。
到门口了，居然听到门房里有人在哼【凄园霸王】，
往里一瞅，
一男的，瘦长，四十左右，穿了件全是鱼鳞纹路的戏服，背上扎两面旌旗，正拿着毛笔对着铜镜画下眼线。
李文化听过这戏，
【凄园霸王】
这门房完全唱跑了，不知道跟谁学的。
李文化问旁边的仆人，说这门房怎么回事，怎么不出来迎接老子，还搁这哼戏。
仆人不敢说话。
换王大明问，仆人才敢回答，
说这人叫鱼北沉，严格来讲，不算七杰园的员工。他是以前老门房的养子，一直跟老门房住这个门房里，几十年，园里的大家都习惯了，老门房死了，也没人赶他，他算是在七杰园长大，跟上届七杰的几位大人关系挺好的，学过上届几位的武艺，招式里有上届几位的风雅，他的名字也是燕南生燕大人帮着取的。
王大明听了，说这是前辈啊，不过他干嘛背个旗子写着【北国第八】，皇上不喜欢八。
仆人就说他以前和第七偷偷打过，输了，所以自封第八。
李文化大笑。
……
据王大明观察，
这个鱼北沉经常在门口跟人比划，
因为他背个旗子写着【北国第八】
有些流派来门房挑战他，
他就拿放在门房角落的唱戏花枪随便跟人家打。
王大明从没见过鱼北沉输，
除了他自称败给过上届第七——山白塔。
王大明有时候会想，
说不定鱼北沉真是北国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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