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小理

躲马桶里等星星

姐姐给我一把刀【四十八】



十点十五分,



我给姐姐打电话。



听筒那头嘟了半天都没回答。



是太晚了吗……



我盯着屏幕上的号码。



翻盖的手机像张得巨开的鳄鱼嘴巴。



……



没一会儿我又打,



姐姐总算接了。



“刚在忙呢。”



听筒那头好嘈杂。



姐姐的声音有一点变化,但还听的出来是她。



“咿呀~”



有女人在她旁边嗲嗲的说话,好像超级怕痒。



“你在哪啊?”



“我……”



姐姐的回答被一段音乐盖过去了。



我贴紧听筒,听到好几个男人胡乱的嚷着什么,其中一个声音忽然放大,估计是拿起了喇叭——



他开始唱歌了。



几个女人呀呀的欢叫起来。



“你干嘛呢?”我问姐姐。



“我——”



姐姐回答。



听筒那边太吵了。



仿佛能用耳朵看到电视里的杂音雪花。



唱歌的男人忽然就放着旋律不管了,开始大喊“游游游!”和“穿穿穿!”。



其他人则是在喊“za!za!za!”。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头都要炸了。



“姐姐!?”



我对着话筒大声说话。



几秒后,姐姐似乎离开了那。



总算听到她在说啥——



“小梅毒,姐姐在做事呢。”



“哦哦。”



在做事啊。



说起来我一点也不知道姐姐平常干嘛。



原来有工作啊……



什么工作要做到晚上十点呢。



“怎么啦?”姐姐问了。



“没怎么,就是想你跟我讲下,怎么把一个人弄进冰箱里啊?”



“……”



有几秒吧,



那头的姐姐没有回话,



“姐姐?”



“我在呢,”姐姐的语调没有变化,“你稍等哦。”



听筒那头的杂音越来越淡——



她移动了。



……



“好,”



姐姐咳咳的清了清嗓子。



开始问我问题——



不过都和冰箱没有关系。



她让我不要多话,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要主动把情况告诉她。



“我知道了。”



她问了我在哪,谁的家,有没有人敲门,以及事情发生的声音大不大。



最后又问了下地板的样子。



我一一告诉她。



姐姐好用力的呼了一下,是在抽烟吧。



她说这个事只靠你和你朋友肯定搞不定的。



哇,



搞不定的。



好帅的说法。



“你能帮我搞定吗?”我立刻就学会了。



“帮你啊……”



姐姐“嗯——”的犹豫了,



“帮你是可以啦,不过姐姐不是免费的,这个要先说好,姐姐有代价。”



“没问题,什么代价?”



“……到时候再说吧。”



“知道了。”



姐姐让我把舞舞家的地址告诉她。



……



挂电话前,



姐姐“喂”的叫住我了,像要蹲下来摸我的头,语气一下子变得很柔——



“你还好吧。”



她问我。



“我很好。”我说。



“手不抖吗?”



“不抖。”



“没事的,别怕。”



“我不怕。”



为什么要怕。



“……了不起啊。”



姐姐的声音安安的,



“你朋友呢?她怎么样。”



“她啊……”我瞅了眼舞舞,舞舞侧头趴在客厅的小饭桌上,留给我一个后脑勺,“不知道。”



“是那个被狗咬的朋友吗。”



“对,是她。”



“叫舞舞?”



“嗯。”



“你把手机给她。”



“给她?”



“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是想安抚舞舞吗。



我戳了戳舞舞的后脖子。



舞舞头也不回,直接伸肘子捅我。



还在生气呢。



这也没办法。



她觉得我不该把她爸的事跟一个陌生人讲。



……对舞舞来说是这样没错啦。



可对我来说姐姐根本不是陌生人啊。



姐姐切了自己的妈妈,



凭这一点,把事情告诉她就是安全的。



但舞舞不知道啊。



所以在舞舞看来我绝对是个没脑子的大嘴巴。



不过人有时候就是要承受一点误解嘛。



……



总之我给了舞舞好多保证她才许我打这个电话。



现在姐姐要找她。



“舞舞,姐姐让你听电话。”



“……”



舞舞不动。



我知道她对姐姐有敌意。



可她真傻,侧头趴着的话,耳朵不是正好对着天花板吗?



我把手机盖上她的小耳朵。



姐姐故意用好低好低的声音同她讲话。



大概有两分钟吧。



虽然舞舞一副超不情愿的架势。



但还是把姐姐的话听完了。



让我惊讶的是最后姐姐大声跟她说再见的时候她也用“再见”来回答。



只是舞舞的“再见”要小很多,而且后边还跟着一个“肥婆”。



算是好结果吧……



我原以为舞舞从头到尾都不会理姐姐呢。



姐姐真厉害啊。



……



挂掉电话。



舞舞拒绝告诉我姐姐跟她说了啥,



她不趴了,两只手像花朵那样托着下巴。



“反正肥婆让我们在家里等她,她下了班就过来。”



舞舞似乎不抗拒姐姐来她家了。



我在桌子对面坐下。



“你不要管叫人家肥婆啊。”



“她就是肥婆嘛。”



“你又没有见过她。”



“我怎么没见过?那天跟你一起的就是她吧。”



哦,



差点忘了,



舞舞用筷子捅白狗的那次已经见过姐姐了。



“大腿那——么粗,”舞舞夸张的鼓起脸颊,说姐姐的腿绝对是她的好几倍了,“肥,婆,属,大,象。”



“……”



算了算了。



懒得和舞舞吵架。



“姐姐说她几点下班了吗?”



“没,肥婆要我们先睡,不要等她,”舞舞斜着过眼睛瞥了瞥重新关好的卧室门,“这谁睡的着啊,白痴肥婆。”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听姐姐说过话后,舞舞恢复了一些活泼。



真好奇姐姐跟她讲了啥。



……



我把之前碎在客厅的瓷碗一点一点扫干净。



已经好晚了。



客厅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



远远的大楼有彩色的灯光描边。



大楼顶上的探灯晃来晃去,天空都被搅浑了。



最烦的是明明看不到工地和大吊车,却总能听到施工的机器在什么地方轰轰隆隆。



一点不让人安宁。



盖那么多楼干嘛……方便大家往下跳吗。



我拉上脏兮兮的小花窗帘。



“对了,”



舞舞卷着袖子站起来,



“肥婆还说先搞些报纸草纸什么的垫在那个底下,省的漏了。”



“哪个?”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个啊。”



舞舞朝卧室歪了歪脑袋。



……



做事前舞舞把电视打开了。



最近的台在重播晚间新闻。



穿西装的主持人盯着镜头,用好标准的普通话说今天是2007年12月1号,星期六。



舞舞从厨房一角的垃圾桶那拖来一摞用绳子绑好的旧报纸。



她没穿袜子。



拖鞋板上是圆圆的脚后跟。



“脚好些了吗?”我过去帮她。



“好多了,”舞舞把掉到手腕的袖口再次卷起来了。



电视里谈到一个叫做联合的国家。



我解开捆报纸的绳子。



推卧室门的时候舞舞顿了一下,



小小的手掌按在门上,



“他一次也没有问过我,”舞舞忽然说。



“问你什么?”



“脚。”



“哦。”



我抠了抠嘴巴。



我们一起把卧室门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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