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给我一把刀【十二】
跟姐姐约定见面的那个星期,
我每天要照好多次镜子,
走在路上,路过车站广告牌或者玻璃橱窗。
我以前从来不在意自己的侧面,也不会早上刷三遍牙,洗五次脸。
对我而言,一天就是一天。
没有哪天真的值得纪念。
直到杂物间的旧日历被我用指甲在11月18号上掐出一个圈。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每天晚上,我缩进杂物间的旧沙发,满脑子都是奇形怪状的场景。
我像个演员,总在排练跟姐姐见面。
我老是想出一些拿刀的歹徒,恶狠狠的出现,我挡在姐姐面前,用蝴蝶牙把他们击退,姐姐在我身后看着这些。
或者马路忽然裂开,变成悬崖,姐姐掉下去的瞬间我抓住了她。
想这些的时候我很容易沉到剧情里去,等好不容易爬出来,又觉得幻想这些的自己好丢脸。
这种循环持续了七天。
终于,
11月18号熬到了。
……
书报亭的陈阿姨送我一件她不要的羽绒服,是那种洗到褪色的大红。
阿姨还帮我给棉裤穿了松紧带,牢牢的勒着肚子。
我挂好姐姐的手机,把羽绒服一口气拉到下巴。
姐姐的手机像护身符一样躲在衣服里。
羽绒服的袖口可以收紧,我把蝴蝶牙藏了进去,
古时候的杀手都这么做。
……
先去了一趟二七小路的印刷作坊。
爸爸把广告给我,告诉我这周的线路。
其实每周要贴的地方都差不多,只有一处会有改动。
比如前两周他让我贴实业大厦一楼,再前两周他说通亚花园3号入口,再前两周是平价商超右边的电线杆。
这周是梧桐街的荣光堂。
爸爸说荣光堂门口有一棵很粗的大树,树右边有一个插IC卡的电话亭,贴一张到那个电话亭上。
离开的时候他照常叮嘱我在没人的时候行动。
从头到尾他都没发现我换了陈阿姨的衣服。
虽然我不指望从爸爸那里得到夸奖。
不过要是他能多提一句——这是谁的外套,或者你平常穿的那件呢——我会觉得暖和一些。
……
为了不让爸爸听见,我决定出了巷子再开手机。
我一直在想跟姐姐见面的情景,
把朱海军会冲出来推我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等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次,
朱海军居然没有躲在暗处,
他双腿扎开,抱着手臂,肥堵堵的在巷口守我。
一副要决斗的架势。
这里离作坊有点距离,爸爸听不到我,就算听到也不会在乎。
朱海军家肯定很穷,长个子的学生每年都要找学校买新校服,朱海军的校服还是他四年级的那那套,上衣根本遮不住肚子,裤子也扣不上,全靠大腿绷着才没往下掉。
他上来就揪住我的领子。
我被拎的脚跟离地。
手上一慌,袖子里的刀怎么也掏不出来。
“老子警告你!”他用经常吃鼻屎的厚嘴唇喷着唾沫,“不准和舞舞玩!”
他使劲把我扔到地上。
大大的脸盘,小小的三角眼,我总觉得朱海军的脸像一张空白很多的卷子,只有中间挤挤的答了几道难看的题。
“杀一条狗算什么!”
没等我坐起来,他一屁股骑上我,巴掌重重的落在我的脸上。
大概是从舞舞那听说的。
舞舞和哭包都不愿意理他,但被分在一个兴趣小组,难免被听到一些对话。
他使劲攥起我的长发,又按下我的额头,让我的后脑撞在地上。
我的双手忙着护头,根本没有机会拿出蝴蝶牙。
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我知道让他受伤的办法。
舞舞教的。
“丑逼朱海军!”我在混乱中大声反击,“你个死猪丑逼!”
我说全世界最丑最肥的就是你,永远不会有人愿意牵你这种吃鼻屎的丑逼,你那个鸡妈妈肯定是跟猪卖银才生了你。
舞舞教了我四句,最后一句忘记了。
不过没关系,效果拔群。
我刚说完朱海军就疯了,满是横肉的肥脸紧成一坨面团,两边的腮帮硬的像山。
他拧着嘴,用被脂肪挤满的喉咙嚎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要不是旁边棚户的大人冲出来把我们拉开,我觉得我很可能被锤死在原地。
虽然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我不想死在朱海军手里。
我爬起来,重新理好羽绒服。
我看了眼朱海军,
他被大人拦着,变得更丑了,鼻涕虫一个劲的往他鼻孔外面爬,两只眼睛眨的像机关枪,脏话也断断续续的。
我一溜小跑,出了二七小路。
往地上吐口水的时候我发现我嘴巴破了。
被巴掌打过的左脸又冻又烫,摸上去半天才有感觉。
牙也松了一颗。
唉。
我的样子肯定很惨。
都怪我自己。
我决定总结一下教训。
这件事的教训是刀不能藏在袖子里,要用的时候会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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