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小理

躲马桶里等星星

钱 员 外


9简而言之,枪鬼有他自己的烦恼。

 

他大李文化一岁,意思是他三十一了。

 

三十一对枪鬼很重要。

 

他爷三十一岁生的他爸,他爸三十一岁生的他。

 

所以他也必须在三十一岁生点什么。

 

这没办法。

 

从枪尖刺入老枪鬼胸口的那刻他就明白亲手杀死父亲的罪孽只能借由被儿子杀死来偿还。

 

父亲一定也是这样希望,在他亲手杀死爷爷的时候。

 

枪鬼家的诅咒永远也不会断掉,里面有爱。

 

所以枪鬼也比较着急。

 

他不像李文化那般泼皮耍赖,总能从些无法理解的刁钻角度搞到女人,也不像王大明那样光是坐着就有异性投怀送抱。

 

现实是他得在今年之内找个女人,生个孩子。

 

而且必须得是男孩。

 

别看才一月,时间紧的很,女人怀孕少说也得——

 

也得——

 

也得多久呢?

 

枪鬼不知道。

 

他极少说话,也不关心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在谈论些啥,不与任何人交流所以很多常识都是空白。

 

总之肯定是越早越好。

 

元旦那会他花钱买了个鸡,那鸡一进七杰园,吓一大跳,我操这不七杰园吗,剑空在这里对吧,还有那个吃空气的李文化,我能看看他们吗。

 

枪鬼也不做声,进了屋,床边一坐,鸡把衣服脱了,愣了会,看枪鬼没什么反应,脱衣服啊你,等着干嘛。

 

枪鬼说啊。

 

他发现自己太久没有说话,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声音了。

 

他脱了衣服,研究了一下鸡的身体,哦,懂了,把这个东西放到这个东西里面。

 

很简单。

 

跟练枪一样,突突收收,刺刺拔拔。

 

鸡闭眼等了半天也没见枪鬼有什么动静,听得窸窸窣窣,定睛一看,枪鬼已经在穿衣服了。

 

你不干?

 

枪鬼指门。

 

鸡出去了。

 

她没什么怨言,毕竟拿了钱。

 

而且枪鬼实在太丑,丑的她眼睛都懒得睁开。

 

总之枪鬼决定在一月内找个女人,一个一看就会生男孩的女人。

 

……

 

而现在,

 

他找到这个女人了。

 

……

 

兰盯着眼前的刺客。

 

刺客是个短粗的矮子,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托着李家的镇宅剑。

 

兰见过一只耳使剑的架势,一只耳也略带着讲过诸家剑法的起手。

 

剑法看中的是变。

 

举个剑对方看不出来你要干嘛,这样你就到家了。

 

一只耳说那个叫剑空的人之所以被称为北国第一剑也正是因为变。

 

而面前的刺客正用一种耿直到可笑的方式握着李府的剑——

 

左手端着剑柄,右手圈成环状,在剑柄的延长线上握着空气,好像那是件柄很长的兵器。

 

兰不懂他为什么这样。

 

而且更重要的,剑尖直指兰的心脏——

 

攻击线路完全暴露。

 

兰觉得很怪,

 

老爸横死眼前,她居然有心情认真观察杀父仇人的举剑架势。

 

她当然要复仇。

 

不过她也承认,在一千万条的仇恨与悲伤中,有一条是对自由的向往。

 

她从父亲的尸体中看到了解放。

 

就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闻着院子里的淡花香,边闻边想,要是周围的人都消失就好了。

 

如果府里的人全都消失就不会有人来管她了。

 

不用读书,不用学刺绣,不用装害羞,不用出嫁。

 

她可以习武,可以行侠,可以剪短发。

 

而也许现在就是一切的起点了。

 

……

 

话说李文化没等着处百花,自己杀进了赵家。

 

麦克雷跟园颐和忙着处理赵力王的尸体。

 

枪鬼这边已经屠遍李府上下。

 

九煞里没动的只有楼黄鹤跟王大明了。

 

……

 

事出有因——

 

楼王二人刚到钱府,见府门洞开,两旁灯明火彩,轿马进出往来,府里哭声撼天摇地,哄乱纷纷,方知是钱员外病逝了。

 

楼黄鹤混在人群里看了会,返身回来跟王大明说咱们手还没动,钱员外倒自己病死了,是不是有点巧。

 

王大明也思忖,确实巧,别是事前收了什么风声,假死脱壳。

 

可知道这事的只有亲王跟九煞,密令一下九煞就从都城出发,四驾马车夜不停蹄,那会又没电话,消息再快也不是这么个快法。

 

总之该杀的还是要杀,死了也得捅捅尸体确认一下。

 

……

 

钱家是做盐生意的。

 

做的很大。

 

因为盐神帮他——

 

整个洛斯只有钱家有办法把沿海的咸水弄成能吃的盐。

 

钱员外祖上本就有名有份,搞了个厂子,靠这个赚了大发。

 

钱一多,身份就起来了,于是托人找门路捐了个官当。

 

但当官这事很复杂,排场和阵仗弄得人头大,上街买个菜都有他妈的七讲八究。

 

老钱索性辞了官,继续当他的员外。

 

总之钱家很富。

 

除此之外好像就没别的了。

 

王大明一点不明白亲王为什么要杀钱家,在他看来这个弄盐的富户跟谋反起兵之类的野心扯不上半点关系。

 

不过他决定不再往下追问,

 

九煞的王大明,做啥像啥。

 

……

 

钱员外有双儿女。

 

一对姐弟。

 

姐姐多多,弟弟少少。

 

这个取名有员外自己的考量。

 

钱多多是个吉利名字,钱少少不是。

 

钱家信盐神。

 

盐神呢,时不时对钱家的子女作作祟。

 

为女儿取名钱多多是一种【吸祟】的仪式。

 

意在将盐神的注意力引至女儿那边,换取儿子的平安。

 

每年祭祀盐神,钱多多都被打扮的光炫彩华,钱少少则故意穿上灰布衣服,再用海泥抹脸,显得污秽不雅。

 

这个作战大概是成功了。

 

钱少少健康成长,而作为姐姐的钱多多则因放荡的浪行被冠以【魔女】之称。

 

员外愈发觉得女儿的浪行是因盐神作祟所致。

 

所以比起规劝从良,他更愿意看到女儿不检不点,他认为这代表这个光彩照人的女儿依然在替她弟弟吸祟。

 

……

 

没了父亲的管制,钱多多与她数不尽的男伴相玩甚欢。

 

久而久之,传言四起。

 

有说她堕过十三胎的,有说她没法生孩子的,也有说她肚脐上有穴的。

 

王大明来洛斯还不满一天,关于钱多多的传言就听了个遍。

 

王大明自己也有过类似的体验,

 

他做鸭的那段时间,也有很多与他有关的传言——

 

像是能怀胎的男人。

 

很多是鸡头七故意布的。

 

比起消息的真实,人们更在乎那些字的排列方式。

 

楼黄鹤说做我们这行就是成为别人的妄想,时间一长,别人怎么看你也决定了你怎么看你自己。

 

所以后来有天楼黄鹤对王大明说你别再做下去了,真的。

 

可我是鸭啊。王大明回答。

 

你可以不是。楼黄鹤指了下李文化,说扁担山的绿林帮得禽流感死了,山里空着,文化准备进山做点义气营生,你要不要一起。

 

那你呢。王大明问她。

 

我就不了,楼黄鹤摸了王大明脸一下。

 

晚了。她说。

 

……

 

李员外有事没告诉兰,或者说来不及告诉。

 

而兰也有事没告诉他。

 

死就是这样。

 

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只耳觉得在兰的性格养成方面他自己也有责任。

 

他总说兰是习武的天才。

 

如果你一边逼迫一个孩子好好读书却一边又夸奖她有打人的天分。

 

那她自然倾向打人那边。

 

毕竟没人喜欢读书。

 

或许兰认为像她常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

 

比起深闺绢绣,还是纵马江湖符合她的理想。

 

不管怎样,一只耳每每夸奖兰,李员外就使眼摇头。

 

有回喝了酒,一只耳趁着胆大说,员外您看,七杰里也三个是女儿身,这年头不比过去了。

 

李员外也说是啊,不比过去了。

 

说虽这么讲,李员外可一点也不这么想。

 

一方面是封建传统,另一方面呢,一只耳隐约感到李员外对兰习武的事情百般阻拦有更深的原因。

 

简而言之,就是兰这份【读过一遍就能把书里描写的功夫在现实中运用出来】的鬼才。

 

再简言之,就是兰的身上有着什么。

 

这个【什么】李员外没有提过。

 

只是一只耳的感觉而已。

 

一只耳来李府保卫的第一天李员外就告诉他,锦鲤屏风,宝剑镇宅,这二物断不能移动。

 

一只耳这才回想,方才李员外横死中堂,余光瞥到那插在屏风骨子里的镇宅剑——似乎被谁拔了出来。

 

当时急着出门找兰,疏忽了这般。

 

心下忙叫不好,快脚往李府赶去。

 

……

 

再说东街这边,钱府死了老爷,满家丫鬟仆役哭的昏天抢地。

 

讲真也没什么眼泪。就是嚎,有气势的嚎。

 

其实半数丫鬟婆子跟钱员外一年讲不上十句话。

 

总之整条街都听得猪嚎。

 

钱员外一死,洛斯城内有头脸的全得上钱府露面,不露的也得差人上钱府送个吊唁。

 

这下好了。

 

门敞着,人往人来络绎不绝,保不准赵孙李三家也要来人问悼,全乱了套。

 

我操,这战术好。

 

王大明爆了粗口。

 

他本是克制人,但情况是近文化者黑,偶尔管不住口也是有的。

 

……

 

楼黄鹤确认了一遍目标。

 

六个。

 

员外,夫人,姨娘,钱多多,钱少少,还有个钱满仓。

 

钱满仓是姨娘生的。

 

三女三男。

 

王大明杀男,楼黄鹤除女。

 

一般是这样。

 

不过钱多多是例外。

 

据称她好男色到了痴狂的地步,想查钱多多的去处容易的不行——

 

街上说这不孝女自己亲爹死了居然还在未央楼上取乐。

 

楼黄鹤就拍王大明的屁股,说铃兰加油。

 

当年他大概不会想到未来有天自己听到这个花号时会笑。

 

或许在日历的最后什么都可以成为玩笑。

 

连李文化的死也是。

 

……

 

他们说多多漂亮。

 

那个年代是这样,因为还没有他妈的互联网。

 

大家的感受神经都很敏感,且正常。

 

美比较简单,

 

人们说多多好看那就是说多多好看。

 

没别的意思。

 

王大明上了未央楼。

 

他踩着外檐攀楼。

 

一二三四五六。

 

雕栏玉砌,明月清风,听喘娇吟吟,管笙奏奏。

 

他在六楼见到钱多多。

 

舔破窗纸——

 

多多一侧头,王大明就愣住。

 

他盯着那脸短路了半天。

 

我操,处百花!?

 

他又说脏话了。

 


评论(8)

热度(74)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