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小理

躲马桶里等星星

姐姐给我一把刀【七十一】


舞舞从后面抓住狗的尾巴,


生气的时候她力气超大。


我听到她喊了一声,像是哈,


对墙把胳膊抡满一圈,


她距离算得很准,狗头划过的弧线和墙有接触点。


那条狗我们叫小灰,


是仁和路的熟面孔,总在垃圾箱附近,普通的田园狗。


舞舞松开小灰的尾巴,


小灰撞到头后侧躺在地上,变成画里的平面,四肢不停对空气狗刨,


像用书角翻页播放的小动画,只有脚在跑。


嘴里不停的啊啊啊。


我以为它只会汪的。


舞舞捉起小灰的尾巴,抡起来,对墙甩了第二次。


这次也好发泄的“哈”了一声。


撞到头两次,小灰站不起来了,


弯弯弓弓的扭扭扭,像菜板上的鱼没有死透。


舞舞走过去,使劲踩小灰的头,呼吸特别急促,没吸够上一口就急着往外吐。


姐姐也在,仁和路的入口,靠着电线杆,帮我们把风。


舞舞踢了好几脚,小灰的鼻子掉了,


捡起来凉凉的,摸起来让人想到姐姐家里沙发中间的皮纽扣。


“你把它踢死了以后怎么办啊。”


我弯起指头,把小灰的鼻子弹向它的脸部。


打歪了。


“……还有小棕小黄啊。”


舞舞边说边指给我瞧。


确实,


小棕小黄就在不远的垃圾箱后面,都露了头,炸着毛往这边瞅。


舞舞的手一指过去它们就竖起耳朵。


我做了个捡石头再抬手的动作,


它们瞬间缩进垃圾箱的阴影。


但我知道它们没走。


真的很怪,


舞舞动不动就来这边弄它们,它们却都不离开。


不过想起来,


泰迪活着的时候,我也劝过舞舞离家出走。


“……”


舞舞在裤子上来回擦左手的背部,刚被咬破了——


小灰的尾巴没那么容易抓住。


“还好穿了长裤。”


我蹲下来,帮舞舞按住小灰的尾巴,舞舞踩住小灰的头,想用里面渗出的血在地上画一个圆。


但很快放弃,毛没蘸够墨。


舞舞把脚松开。


“气消了?”


“没有。”


当然不会有,因为是朱海军的错。


……


我以为舞舞会扑上去的,


柳条那样嘲笑舞舞。


舞舞又输了,而且今年是最后。


柳条说她已经告老师了,你找人拿水泼我。


舞舞说她没有,没有找人去泼。


柳条很喜欢说反正,


“反正我让你你都跑不过我。”


我低头看到柳条的橙跑鞋,一下子想到朱海军了。


柳条走后,


我问舞舞为什么不报复,她动手我肯定加入。


“打起来然后请家长吗?”


舞舞又喘又恨的说,说完就大步往操场外面走。


我和姐姐跟在后头。


走了几步舞舞忽然停住,回头问我,“不是你泼的吧。”


我把在女厕所遇到朱海军的事跟舞舞说了。


姐姐也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


“操,”


她一只手敷上额头。


听到姐姐讲脏话还满新奇的。


舞舞好恨的瞪着她们班的观众席,


朱海军已经不在那里。


舞舞气呼呼的往校门走,


出了校门,一路踢倒路边的自行车和垃圾桶。


我们去了仁和路。


……


小灰已经不动了,


舞舞又补了几脚,


“我头皮发麻,”


她看着小灰的尸体说。


我问哪里。


她按给我看,是后脑勺的头皮。


“每次把狗弄死,我这里就麻。”


我想知道是哪种麻,是不是公车拐进碎石路时把头靠在车窗上。


但舞舞比我先开口,“朱海军个贱逼。”


“废话。”


不然你以为他是什么。


我又把之前的事回忆了一遍——


朱海军是在女厕里认出柳条的鞋子才泼水的。


“他不觉得你能赢,他不信你。”


“操他妈猪逼。”


舞舞说她还没从被人这么瞧不起过,而且对方是朱海军。


“舞舞。”


“嗯。”


“……看你不爽我其实有点高兴。”


这下舞舞也该了解到我想捅朱海军的心情,下次就不会妨碍我捅朱海军了。


“所以你想我输啊……”她盯着我的脚,也许在找我的尾巴。


“不是啦,”


只是忽然想到——


“要是你赢了,会去领奖吧,是不是要去那个台子上,被念名字然后有些人给你鼓掌。”


“……应该。”


那多怪啊。


舞舞也看过吧,那些在电视上开会的人,动不动就鼓掌,数不清的肉蝴蝶在每个人的手腕上啪啪的拍翅膀,但它们其实飞不走的,拍多快都不行。


“呃,”


舞舞没吃东西但发出有点像打嗝的声音,


“唉……”


然后又卸下肩膀叹气,


最后低头自言自语,“再干什么呢……”


好像路边的人被扔掉了所有行李,长途车在远去。


“诶,”


她抬头叫我名字,


“你是要捅朱海军吧。”


“是啊。”


“把他捅了,然后再干什么呢。”


“然后,然后就好了啊,没有再干什么了,你问的什么问题。”


“……”


舞舞哦了一下,


把小灰捡起来。


“哇好变态!”


肯定是等的无聊了,在入口望风的姐姐走过来,


一看到小灰的尸体就皱起“问题严重了诶”的眉头,在嘴巴两边括起喇叭手,压压的低喊“这里有凶手!”

 

“滚啊肥婆!”

 

舞舞的声音回到正常的力度。

 

“给我玩玩,”

 

姐姐故作嫌弃的缩着脖子,从“我不”的舞舞手中拎过小灰,拎后面的脖子,

 

“好瘦,”

 

居然在羡慕狗,

 

“哇血糊糊。”

 

我才发现其实小灰出了好多血,但毛吸了很多,而且很容易凝固。

 

姐姐的手做出晾衣夹的动作,上下掂着抖了抖。

 

“有点硬了。”

 

“嗯。”

 

死掉的狗硬的很快,和人不同。

 

“来,拉这边,”

 

姐姐想到点子蹲下来,

 

趁还能动,她提议给小灰摆个姿势,

 

“看等彻底硬了会不会一直保持。”


我拉住小灰的左手——应该叫爪子——姐姐从另一边拉右手。


“两手侧平举,”姐姐模仿操场广播里的男人说。


姐姐的打算是让小灰的屁股坐在地上,展开两只前爪,再稍稍向前弯曲,做出要抱抱的姿势。

 

不过失败了,成品比较像僵尸。

 

姐姐带我和舞舞去街边的龙头洗鞋子和手。

 

舞舞的运动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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